訪談HANSEN郭恆生:用古法剪裁當代東方服飾(下)

繼上一篇專訪HANSEN裁縫師郭恆生聊的是品牌發展和台灣曾有的時裝文化。時裝源自於當代社會完竟背景、價值觀等元素影響;進而時裝產業也受到來自社會學、哲學和人類學的觀點看待。我們可以把時尚看得深一點,這一篇從學理切入,再回歸到HANSEN產品本身。

我們可以把時尚看得深一點,比如馴化

在郭恆生進入輔大織品研究所後,會和教授探討學理、學術話題。有本書名叫《Fashion-ology》作者Yuniya Kawamura會根據新的時尚現象,結合經濟學、社會科學、人類學等學科的新觀念陸續出品不同版本的同名書。

「法國哲學家Michel Foucault(米歇爾·福柯)提到一項有關『身體』的觀點,在時裝秀現場就像是一座全景敞視監獄。模特被關在全場景監獄裡,穿梭在名為『秀場』的環境中;站在中央的獄卒無死角觀看、監視著這些模特們。」郭恆生接著說「是不是夠瘦?要不要再壯一點?應該要怎樣穿才是時尚?在告知我們該怎樣做的時候,那這就是『馴化』的過程。」

當經濟學家、社會科學家或哲學家這樣看待時尚的時候,我們又是如何應對?可能在我們時尚圈的人看似合理的要求才能塑造專業以及完整呈現衣服給買家看;也可能在勞權團體、環保意識主張下,擯棄紙片人、動物毛料的專業需要、市場需要。可以說,讀者要問筆者說什麼是時尚?在前文這前提條件下,筆者會說:「時尚是個有機體,隨著時代、地域、價值觀,不斷碰撞、拆解、結合,和當代、在地、市場接受度,以及這環境所孕育的設計師本身,所『互相影響』的時裝美學產業。」

為什麼說互相影響而不是引導風尚?HANSEN裁縫師郭恆生說道:「過去有國王和貴族,社會架構很自然會將時尚從上往下影響。今天沒有這個階級,即使有影響力也很薄弱;有的是明星、名媛、網紅、KOL等不同平行圈子各自發展。像是一面湖,必須要往每個圈子投擲石頭,才會在圈子周遭激起漣漪。」

回歸HANSEN產品本身

當筆者詢問HANSEN裁縫師郭恆生在聊的上述這些文化、文獻、學理和學術是如何轉換為實際的設計時,郭恆生說:「我的靈感轉換來自身體經驗,身體經驗來自我過去生命歷程、閱覽的書、觀賞的秀所累積的經驗。」

這些都是看不見的資料,我要如何呈現實體給大眾看到?「這就是剛才提到的『智庫』;我會將累積起來的經驗整理,歸納成為數據集,然後依照他是A1, A2, A3方式呈現,並和B1, B2, B3進行組合重構。也因為這些經驗累積在我大腦中,我在每次畫圖時會一次整理起該有的脈絡來畫設計圖,畫的時候速度特別快。」郭恆生進一步補充:「而且我會展開一則故事展開,一開始可能是簡單的襯衫加短褲,隨著故事情節越來越多,中間的旗袍、最後的大衣、禮服都會出來;每一件都有它獨有的符號,而這些符號背後象徵的意義是依據最一開始的故事串接起來。而這剛好是我目前比較欠缺,需要進步的地方…」

訪談的當天天氣很好,陽光隨著窗戶灑入室內,和HANSEN裁縫師郭恆生稚嫩同時具生命力的臉龐照應著。「我目前遇到最困難的點在於要問自己為什麼要使用這些符號、細節?為什麼要用這顏色?為什麼要用這個版?為什麼我會喜歡它?它背後原因是什麼?數據庫儼然在我大腦裡,要如何從抽象轉化為具體語言說出來。可能對部分人來說過分吹毛求疵,但對自己來說是個很好實踐的機會;我有建立一項表格,問自己這些作品『為什麼』要這樣呈現,我才能真正落實『智庫』這項工程。」

布料的話題,HANSEN採用毛呢、毛料、亞麻和天然纖維穿插織成無季節款式;最近因市場關係,會選擇聚酯纖維。其中郭恆生對其中一布料特別展開:「我會很看重這些布料是否能作為內裡,同時也能直接作為襯衫來使用。像我有一件亞麻襯衫,它和另一件外套內裡也是一樣的亞麻。因為亞麻上的織花是來自前人的傳承,等於是把過去的文化穿在身上,並作為襯衫與外套彼此的故事相互輝映。」

致力於將文化織於產品上的郭恆生,以大陸和日本的布料為主:「去年前往杭州交流,赫然發現那裡提花、緙絲技術真的超好,也很精明且漂亮;而日本布料我也很有興趣,有天我無意看到日本節目,講職人製作和服過程,將紗線放入泥土染色、再織成布匹製成和服,讓我很想購入日本這方面精緻布料。」

最後,回饋給那些HANSEN可愛的客人

如果可以擬人,HANSEN裁縫師郭恆生認為品牌是給人一幅從容、自由的形象,穿著襯衫+短褲就可以出門;但仍有一定要上盤扣、每季會有旗袍、東方版做出西式效果…等原則。

HANSEN客人就比較可愛隨性,很多客人都不知道從哪裡來,可能從秀上、可能朋友介紹或小型展覽「有一次我把我的人台放在小倉庫,客人就突然冒出來說想買人台上的那件。另外還會有客人私訊我想買衣服,我說那來我家吧,結果客人還真的來了。」郭恆生笑著說:「我也會對我的客人承諾,只要是HANSEN衣服,都是我的孩子,賣出去後需要縫補都歡迎孩子們回來娘家。」接著補充:「客人的反饋也讓我覺得是很棒的,可以知道哪些品項賣得好、大家喜歡,我後續系列中會多著墨這個項目在新的故事中。」

「還有就是」郭恆生一聊到HANSEN客人兩眼放光:「他們跟我相約秀後想近距離看作品。我在秀後就帶他們到後台來看並且現場做講解。因為下一場還有新品牌要進駐,後台也不像Show Room一樣有優渥硬體條件,我就很快速加重點方式帶客人更深度、全面、近距離認識產品。」郭恆生接著說:「真的很感謝喜歡HANSEN的客人,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裡認識到我的;但很感謝你們的支持,讓我有動力繼續產出新作品。」而且隨著品牌數據智庫厚積堆疊,筆者相信HANSEN未來對於新時代民族時裝將更具多變以及深刻。

時裝說:「儘管時尚界帶動社群仿效、商業利益、和文化的呈現,筆者覺得可惜的是當前僅有外部學界如何看待時尚界,包含不限於環保、人權、經濟學、社會科學;而沒有時尚界自成一格,看待外部學界。可能時尚並不是學界本身,而是眾多產業下的一項。不過,如有機會能借助其他領域看待時裝本身,再藉時裝業內的人對此論述的反應是否是事實,這過程一定很有趣。」